王伯平：文人石的色调探索

题名：慎思 石种：灵璧石

四大名石，又称为文人石，色彩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。灵璧、太湖、英石代表黑色；昆石则代表白色。

中国文人画有南北二宗，主要是依据色彩来划分的。南宗崇尚水墨，故在色彩上以黑白为主色调了。

文人石是否有南派、北派，这方面还有待深入研究。但是，唐宋以降，文人、官宦皆喜好四大名石，白居易、苏东坡、米芾等应该是文人石开宗立派的先驱。

黑白二色是最能体现东方美学艺术精神的。故文人画也好，文人石也罢，皆成熟于宋元时期。应该说，它们之间有着潜在的关联。

严丽娟编辑在（《意与古会》的破与立）一文中说：“黑与白，能表现吗”？“石头是五颜六色的，怎么敢只用黑白两色”？

这深沉的一问，石破天惊！

盘古开天辟地，清阳为天，浊阴为地。阴阳交媾万物生，黑白谁能用入玄？

文人青睐黑白，用意不在色彩，而在其哲理。有一个叫汉斯德的西方人，做了个实验，在三棱镜下测试色光光谱，黑为0，白为100，正好分别处在两个极端。用在哲学方面，可作为色彩的象征。坤：为黑，取其极阴之色也。乾：为白，取其极阳之色也。一黑一白，一阴一阳，对立、依存、转化，乃天地宇宙之道也！

瑞典有一位汉学家，叫喜龙仁，他说：“中国艺术总是和哲学宗教联系在一起，没有对哲学的了解就根本不懂中国艺术”。

古代文人善于借助某种符号、图像、文字、色彩等艺术形式来表述他们的思想理念的。黑白二色只不过是其感性表达的手段之一。

中国围棋，天元即太初，落子开鸿蒙：浊者在地（黑子），清者在天（白子）。在黑白二色中，包含了乾坤阴阳的无穷变化。

读易经，阳爻—，阴爻- -。二仪分黑白，象征天地，父母，男女、虚实，刚柔，动静等对立统一的事物和现象。由六十四卦组成的符号，是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。

观太极图，妙哉美哉。黑白二个鱼形图纹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。看似简单，却有着广博精深的哲理内蕴。它是远古的，又是现代的。它是神秘的，又是科学的。它是民族的，又是世界的。

中国书法，一张白纸，没有下笔之前是绝对的无，是零，是空白。一但落墨，就划破了虚空，有了黑白对立。汉字符号承续了中国文化的哲学理念，发展成为一门高雅的艺术形式。

看水墨画，万物负阴而抱阳，在黑与白的简单图式中，蕴含着比西方色彩画更为丰富的哲学意味。留白，是传统水墨画的特征之一。文人艺术忌实贵虚，不实满，空灵有气。

去徽州，穿梭在粉墙黛瓦的村落里，黑白色彩显得朴素、典雅、洁净、深沉、安谧。洇润在山水田野里，韵味无穷。

在生物体中，遗传特征是由DNA分子中的核苷酸排列顺序所决定的，这种排列顺序称之为遗传密码。在中国文化里，黑白二色就是遗传密码，它表现出共同的文化素质，这种共同的素质以沉淀的方式表现出一种普遍的艺术精神。

细细品味，文人们选择黑白二色作为艺术的表现形式，还有其它方面的考量。

一、数千年来，儒林多悲士。那残酷的权利斗争，可怕的文字狱，使文人们身心瘦损。黑白皆是冷色调，以冷寒之色暗喻悲凉之心，实为自然、当然、必然。

二、老子曰：“五色令人目盲”。宗教说的色，有物质和女色的意思。禅宗认为，现代社会，色彩繁华，声音喧嚣，对感官的刺激太过强烈。黑白色的内敛与恬淡，给人以清净安宁之感！

三、黑白，以色彩来理解，只能作用于视觉，乃皮相之见。超越黑白，为心不为目，是灵魂的需求。心画、心石，都与文人气息一脉相承。

于此，我在想，假如四大名石降临在西方任何国家，只能长眠于泥土里，因为，他们没有那种玄妙深沉的哲学语境。

文人，使四大名石彰显出了艺术价值，四大名石让文人多了一种移情手段。在这里，黑白大于黑白。文人和四大名石，二者都实现了自己，完成了自己。

感恩上苍，把一种黑白云根降临在中国的沃土上，是对东方的青睐，是对文人的恩赐！

我最初玩石头，看黑白只是黑白。后来有所觉知，看黑白已不见黑白。现如今，看黑白，还是黑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