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秋,我来青海采风,和北京大学来青海三江源研究自然生态的赵老师成了朋友。从他那里我获知了一只雪域高原颇负盛名的流浪狗从“观赏獒模”,到“流浪藏狗”再到“高原战獒”的全过程。赵老师深思着告诉我:“战獒,战斗的獒王,就是这样炼成的”。他的话中,蕴含着深刻的哲理。
那天,赵老师驱车带我驰进青海省果洛自治州三江源自然保护区。他说:如果你运气好,也许会看到战獒“泰山”和他的“獒队”。泰山?这名字好霸气!赵老师说这名字是他起的。原先想把这只藏獒叫那个著名的拳王的名字泰森来着,后来一想还是叫“泰山”合适,毕竟西方有个动物王者“人猿泰山”了。我说的“泰山战獒团队”就是以“泰山”为首的獒群,只不过这个獒群有些小,统共五只藏獒——“泰山”,“ 小不点儿”,还有泰山的三个姬妾。
赵老师说,前年,饲养“泰山”的杨老板开着路虎车从南方驰进果洛保护区要放生这只藏獒时,我正在场。杨老板很舍不得它,但是整个藏獒市场崩盘,他的藏獒园也经营不下去了,只好把没有售出的上百条藏獒首先廉价处理给爱獒人,其余的全部卖给了狗肉馆。“泰山”原名“金王”,一是它的毛色偏黄,二是它曾为老板赚得盆满钵满,三是这名字招财,身价百万。杨老板所以没有廉价处理它或者把它卖给狗肉馆,是因为它的长相着实威武,而且曾经作为奥园的“獒模”引来多少赞叹,招来多少买客,挣来多少藏獒大赛的荣誉。所以,杨老板决定积德,让它哪来哪去——从青海来再到青海去,也算对这条“金王”的报答。还有一只个头稍小的藏獒,名叫“小不点儿”。杨老板原先想廉价处理它,可是“泰山”自小和“小不点儿”相伴,一旦见不到“小不点儿”,就不吃不喝。所以杨老板只好把“泰山”和“小不点儿”一起送回青海。
当时,杨老板跟我说,2012年,它从青海玉树州一家最著名的獒场买回的“金王”才是五个月大的獒崽。但玉树的老板张口就是十万元,而且雷打不动。我看这獒崽狮头、虎腰、牛腿、豹爪、狼眼、金毛就答应了。玉树的老板见我痛快,就赠送了这只“小不点儿”给我。这俩家伙自小形影不离。等长大了,“小不点儿”陪衬着“金王”,更显我这“金王”獒模的形象刚猛、剽悍,威风凛凛。所以,我的獒崽也都卖上了好价钱。这回送它们回老家,还让他俩相生相伴吧!
赵老师说,听杨老板说,这“泰山”在他的獒园当獒王、做獒模时,有专门的饲养员按最科学的藏獒饮食成分配比食物。而且稍有不如意,它就绝食、霸饭,谁哄都不听,只有老板的女秘书前来哄它,它才乖乖地吃起来。你说这“泰山”是不是个色鬼!如果要外出参加什么藏獒观摩会、展览会什么商业活动,“泰山”进出都是杨老板亲自驾车,女秘和它坐在后座。若是到了会场人多狗杂的地方,更必须女秘亲自娇声引领它下车、上台、端坐,否则它就罢会,赖在车中不出来。
有一次正逢三省藏獒观摩会,恰巧女秘因父亲丧事不能上班。杨老板好不容易把“泰山”哄上车,可到了会场就是“千呼万唤不出来”。杨老板无奈,只好飞车回去强行把女秘拉来,“泰山”才听话地登上观摩台。当然,这次“泰山”又获得了唯一的一等奖和丰厚的奖金。
但是,在一个风和日丽、桃红柳绿的春天里,正在陪同“金王”散步的女秘忽然发现“金王”总往她身上贴,不断地在她身上嗅闻。开始女秘没有在意,后来亢奋的“金王”忽然把她扑倒在地,而且抱着她趴在地上,动作不堪入目。女秘吓懵了,等清醒过来时急忙哭喊救命。饲养员跑来赶它,却差点被红着眼睛的“金毛”咬伤。幸亏杨老板在家,跑过来抽出腰上的皮带一顿猛抽,才把恋恋不舍的“金毛”打走。女秘已经被弄得满身脏污,惊魂不定。
杨老板说,嗨,他也忘了“男不养猫,女不养狗”的古训了。因为这个缘故,女秘多次要求辞职,否则老板必须给她涨工资。杨老板无奈,肚子里骂着娘,口中说着哄人的话,到底给女秘涨了薪。
到2013年,全国各地的藏獒饲养场,百分之九十以上纷纷关门倒闭。杨老板也撑不下去了,他不断降价以80万、60万、50万、30万、10万、5万,把“金王”转让给那些曾经主动以百万元巨额高价购买“金王”的人,都遭到了婉言拒绝。杨老板还算有商业良心,想到“金王”曾经给他带来的丰厚利润,便不忍把它处理给狗肉馆,一咬牙亲自开车,由女秘陪同送到了青海的果洛藏族自治州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。杨老板说,这里无人打扰,野生动物丰富,且有牧场,想必“金王”饿不死。
杨老板在果洛州的草原牧区扎西才让的毡房中住了一宿,作为对“金王”最后的陪伴。第二天吃过早饭,他没有和“金王”告别就开车拉着女秘跑了。开始“金王”无动于衷,后来“金王”发现有被遗弃的感觉,急忙放纵追赶杨老板的汽车也是它的汽车时,杨老板已经绝尘而去。“金王”养尊处优惯了,哪来力气追赶,跑了不到二百米,便气喘吁吁,伸着长长的舌头喘作一团。倒是陪伴它的“小不点儿”还足足追了五六百米,最后不得不跑回来安慰垂头丧气的“金王”。
从此,曾经身价百万的“金王”成了一文不值的高原流浪狗,成了当时高原上泛滥成灾的成千上万只流浪狗中的芸芸众生。
年轻好客的藏族小伙儿扎西才让没有给“金王”一点吃的,而是拿起放养的皮鞭,狠狠地抽向它,逼它离开这里,逼它去流浪,去找活路。扎西对我说:不是我狠心,而是我“好心”不过来。如果我喂了一只,其它的流浪狗会立刻风闻而至,从此后我的羊圈、我的旅游点就会被流浪狗包围,就会从此办不下去了。因为这么多流浪狗在此游荡,哪个旅游不害怕?再说,安全和卫生的确成问题。
北大的赵老师说:没错。扎西做得对。不过我从此开始关注这条“金王”,因为它确实形象独特,确实气质颇佳,确实卓尔不群。因为最后所有的流浪狗中只有它不会寻找食物,饿得趴在草场一隅奄奄一息了。这时,我猛然发现,“小不点儿”不知从哪里为它叼来了一只动物腿。“金王”嗅到血腥的气味,立刻睁开眼睛,狼吞虎咽地连皮带骨地大吃大嚼起来。吞下那整整的一条动物腿,“金王”站起来了,并且跟着“小不点儿”慢慢走向了草原深处。但是隔几天,它还会和
“小不点儿”相伴回来。大概狗也恋旧,它记忆着这里是它的主人把它遗弃的地方。
赵老师说,从此,我把从獒王到流浪狗的“金王”,作为我重点考察对象。不过,这时候它还没有资格叫“泰山”,我依然叫它“金王”。
后来,我开车进草原时,发现“金王”居然追踪我的汽车。我快它则快,我慢它则慢。一居然气儿追踪了我几千米,这使我刮目相看。它再也不是那个只追了它的主人二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的“獒模”了,而是脱胎换骨成了真正能独立生存的高原流浪狗了。我当时立刻把车中的食物给它吃,从此,我们成了朋友。
后来,有到扎西才让的牧场旅游的旅游说,这里有条流浪藏獒专门追车,许多驴友都随车拍下了追车藏獒的图片。我看了这些图片和网上传的第一幅追车的藏獒的图片后,第一眼就看出,那是“金王”。原来,它居然在青海闯下了“流浪狗第一个追车”的名头。
那么,它追车的目的是什么呢?我想不仅是从车主那里讨得一点可怜的食物吧?因为驴友给的那点食物,只够食量颇大的藏獒塞牙缝的。那么,“金王”如此喜欢追踪汽车,是不是与它过去出入经常坐车,或者是它曾经的主人用车把它拉到这青藏高原的缘故的呢?原因我至今不得而知。
人可从奴隶到将军,马可从野马到良驹,狗也可从“獒模”到“战獒”。
赵老师说,发现了“金王”的异常和不俗后,他开始把精力放到了“金王”的跟踪考察方面来。
首先是观察“金王”如何猎食。开始,“金王”是享受从“小不点儿”给它抢来的一点儿食物,无论骨头还是烂肉。后来它开始参与流浪狗对食物的争夺战。虽然开始屡战屡败,后来屡败屡战,但最终成了敢于争夺和善于争夺的狗王。
后来,“金王”大概觉得从狗群中争夺食物打得头破血流地实在不值得,于是把目光盯到了西北狼身上。这里的藏狼比较多,它们猎捕鼠兔技艺高超,差不多每击必中。“金王”常常在一旁观看,但等藏狼猎捕到了猎物后它就开始争夺。单独的藏狼虽然凶悍,但打不过身高体壮的“金王”,因而常常扔下猎物逃之夭夭。
一次,几只藏狼好不容易猎捕到一只高原鹿。正想享用时,“金王”带领几只藏獒旋风般杀到。藏狼一看藏獒的阵势不可抵挡,立刻扔下死鹿亡命奔逃,然后是眼睁睁地看着“金王”等大快朵颐。
赵老师发现:渐渐地,“金王”身后跟随的流浪狗越来越多,几乎所有的藏狼群一旦发现“金王”的影子全都望风而逃。于是,他给它命名“泰山”。(作者简介:王天祥,山东青岛人,高级记者、作家,出版长篇小说、旅游文学、报告文学、历史文化、旅游文化、诗词赏析、企业管理、市场分析、成功学、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,撰写电视剧200多集,创作历史、文化、风光、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,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,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。)